婉什

——“老夫当年也是神一样的少年啊。”

时光流转,而岁月永不回还。

【全职高手】「all叶」《叶修是只鬼》系列之魏叶

♪大长篇瞩目♪


食用说明:
√本章只有魏叶☆另外因为最开始打算写的就本来只是古代故事而已所以把【Dream】的部分单独拎出来看也行,没影响。它会变成现在这样飘忽奇异的风格纯属是因为我任性【cp冷还这么任性活该我卖不出安利,sad。
√本系列设定请看tag中【企划】
√ooc,ooc,ooc【惯例
√LO主人蠢文渣还手癌,如见错别字请根据爪机九宫格连猜带蒙【顺便告诉我一声肿么样大爷【谄媚脸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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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R【Left Room】


“你叫什么名字?”


“叶修。”


房间不大,逼仄,铺满视野的全都是刺眼的白。靠墙摆着一张看不出材质的桌子,放着纸,戴着银框眼镜的医生坐在那里。


叶修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


他有些不自在,说实话这个房间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如果事先知道会是这样的环境,他一定不会答应网吧老板的要求。


“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叶修先生。”


对面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拿起笔,将笔尖悬在距离纸面不到一厘米的地方。一切都很有条理,一丝不苟,像是一台设定好的机器。


叶修更不自在了。


快点完事快点走,这地方瘆的慌。叶修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说出了进门以来的第二句话。


“我这两天老是做梦。”




T.F.D【The Forth Dream】


石板路,青瓦墙。路边的屋檐上伸出一截种在谁家后院里的树,正是秋天,结了果,烂熟之后再落下来,却因为这偏僻的小巷子而没人拾起。


叶修就冲着这偏僻才专挑这走,带着身后跟了挺久的尾巴。


“这位公子哥。”


尾巴终于开口叫住了他。原本低沉的嗓音因为刻意的上扬而带了些痞气,一听就没什么好目的。叶修饶有兴味地抱着胳膊转了个身,斜斜地往土墙上一靠,挑着眉毛看着那人走过来。


“何事?”


他似是完全没注意到来者不善,出口的声线温和又懒散。他把重心又往墙上放了些,像是失了力气似的没个正形,丝毫不在乎墙上的灰土是否会弄脏自己的衣服。


“也没啥事儿,”那人步子挺大,没多会就逼到了叶修面前,覆着薄薄一层胡茬的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想借点银子来花花。”


“哦?”叶修懒洋洋瞟他一眼,“借?”


那人从袖子里溜出把匕首,还是笑着。


“好啊。”叶修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那抹寒光,干脆利落地掏出钱袋,轻轻扬手抛到天上去。沉甸甸的小布兜飞起一点儿,又落回那漂亮的手里。


“何时归还啊?”


来人眼皮一跳,这荒凉小巷一看就是打劫的氛围,也不知这人是真不明白还是故作痴傻。


“你小子……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不着痕迹地堵住了叶修的去路,甩出这句老掉牙的台词。被逼入险境的人却只是勾了嘴角笑,那弧度怎么看怎么嘲讽。


“不好意思了,我可不吃酒。”


“你!”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不识好歹的人扬起了拳头,对准那张惹人生气的脸狠狠地打了下去,蓄满了力道的铁拳带着疾风砸下,却只伤到了空气。


“?!!!!”


等他稳住了身形定睛一看,面前哪里还有什么人?


“我操,”他使劲揉揉眼睛,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是见鬼了?”




T.F.D【The First Dream】


倒还真是见鬼了。


隐了身形的叶修小鬼跟在那地痞身后,随着他摇摇晃晃地慢慢走。正是傍晚,市场的小摊小贩都在收拾家什准备回家休息。那人打从嘈杂的人群中间穿过去,所过之处皆有人停了手里忙活的事儿跟他打招呼。


这痞子看起来倒还挺有名气,叶修看着好玩儿,凑近了点听他们说话。


“哟,是魏哥!今天收成如何啊?”路边卖糖葫芦的小贩从草把字上抽下仅剩的一串,向那个地痞递过去,“今天还剩了一串,留着也是浪费,魏哥拿去,吃着好玩儿。”


“谢了,”那人接过来,扯着嘴角露了个笑,“今儿个运不好,原本盯上了个顽固子弟,结果一个没留神,让他给溜了。”


哦……哥是纨绔子弟……叶修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个儿身上的衣服,这是用几十年前赚的钱做的,挺精细,看着确实挺有肥羊的样子。


这一走神的功夫,那两人已经说完了话,道了别分别往家走。叶修最近挺无聊,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也就继续跟了下去。


一路上不停有人跟那痞子问好寒暄,商家行人甚至是乞丐,什么人都有。那痞子也都好声好气的应,礼数周全地看不出一丁点儿刚才堵着叶修的那个人的分毫影子。


叶修越看越觉得好玩儿,不知不觉地,就跟到了那人的家里。


类似的事情叶修在过去的几千年里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一时兴起了,就跟着路边过路的某个路人,跟上一天半天的,看看他是怎么生活。像今天这样是因为某件事儿才跟着的也有,但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漫长时间里的无聊消遣,所以最多跟到人家家里也就完事,他会转身出门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乐子。


只是今天,他跟着那人到了家里却没见着以往都会看见的等着的家人和温热的饭菜,甚至只是一盏为他亮着的灯,他突然挺好奇这个明明是地痞却很所有人都关系挺好的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家伙。


“魏哥?”


那地痞刚把木桌上的油灯点亮,突然听到耳边有某人的声响。因为距离太近而喷上耳廓的呼吸激地他一跳,他跌坐在地,看见面前突然出现的“纨绔子弟”正负着手笑着俯看自己。


“我听见他们叫你魏哥,”他说,眼睛映着木桌上跳动的灯火,“你姓魏。名字呢?你叫什么?”


“……魏……魏琛。”


魏琛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回答了那人的问题。他还在思考进门的明明就只有自己一个而他也好好地锁上了门,那么这个衣装华丽的有钱少爷到底是怎么进到了自己的家里。他越想越害怕,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声音都发着抖。


“你……”他吞了口口水,“你是什……什么鬼东西?”


叶修像是被他的反应逗乐了,他在魏琛的桌子旁边坐下来,拎起桌上的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粗茶水。


魏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注意到那人袖子滑下露出的手腕和好看到不可思议的手。


“你不是说了吗?”叶修把茶碗递到自己嘴边,浅浅地抿了一口,“就像你所说的,我是'鬼'东西。”


“……鬼?”魏琛喃喃。


“是啊,鬼。”


“不可能。”魏琛斩钉截铁地摇头,“鬼才不会这么好看。”


话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升腾的热度瞬间爬到了他的耳根。他有点不敢看叶修似笑非笑的脸,扭开脑袋啐了一口,想着刚才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的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虽然挺感谢你的夸奖,”耳边传来叶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懒散,却因为他刚才的窘态而带了点笑意,“不过我确实是鬼,要不哥隐了身形证明给你看看?”


他的话另魏琛想起他白天凭空消失的事情,这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他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信我信。”


白天也就算了,晚上再看一次还睡不睡了?


不过既然想起了当时的场景,魏琛对他的说法也就信了至少八成。他原本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的,在他的印象里,鬼也都是些披头散发伸着老长舌头的恐怖东西。不过说实话,鬼要是都像这人这样的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叶修,啧啧两声。


——那鬼还真是不错的东西。


魏琛从叶修手边把茶壶拎过来,给自个儿也倒了一杯茶水。干涩的喉咙受到浸润的感觉实在是好到无以言表,而直到他解决了口渴的问题之后,他才想起要问清一件关键的事情。


“那你跟着我干啥?还跟到家了?”他放下茶碗,问叶修。


“嗯……”叶修倒是没想过要怎么跟他解释,总不能说哥一时兴起对你的私生活有了极大的兴趣所以跟到你家现出形来就为了听你说说生平解解闷吧?要真这么说了,那让他有点兴趣的魏琛的事迹他估计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于是他灵机一动,刻意把声音沉了下来,做出为难的样子:“今天被你打劫,原本没放在心上,只是想到我原本栖身的地方被坏人占了,所以想说跟着你,看能不能借宿一晚。”


“哦……”魏琛不疑有他,皱着眉毛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行,你住吧。”


“多谢多谢。”叶修达成了目的,嘻嘻哈哈地给他作了个揖。


魏琛看着他抱拳,然后微微地躬下了身体。披散的墨色的长发如丝绸般自肩后流泻,流水似的垂曳到他的胸前。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突然生出个绝妙的点子。


“要不你干脆住这算了?不然再去找地方住多麻烦,还怕吓到人家。”


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冲劲连估计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他是第一次见到鬼,对于这种东西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鬼都会令所有的人感到呼吸困难心跳加速外加生出无数的好奇心,但至少叶修于他是这样。


他想让叶修留下,这样他才有机会像他希望的那样对他有更多的了解,知道在他生命中发生过的更多的事情。遗憾的是分不清这样的冲动到底是属于怎样的情感,毕竟这是他在不长的生命中第一次对其有所体会。所以他自作主张地,想当然地,将它划分为“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


“?”叶修对他的建议有点出乎意料,他直起身子抬起头,对着魏琛做了个疑惑的表情。


“……反正我都被你吓过了,现在已经不怎么怕你了……而且你看,我家就我一个人,”魏琛故作镇定地耸肩,“多你一个不嫌多,你住下对我没什么影响。再说我能赚钱,多张嘴也吃不穷。”


“赚钱?”叶修挑眉,“打劫?还是保护费?”


“额……都有……”大概是想起了今天的乌龙,魏琛有点窘,“那啥,保护费我收的挺少的,街坊们也都乐意,万一有什么事他们心里也都踏实。还有打劫的话我只抢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而且抢来的钱会分给缺钱的老人。”


估计是觉得这样的解释还不够,他又挠了挠脑袋补充道:“我不是坏人。”


叶修笑着点头表示了解,其实魏琛说的事儿从路上商贩的态度就能看出不少。之所以再问他是因为觉得现在的魏琛跟在外面的不同,没了刻意做出的成熟与匪气,反而多了些笨拙与可爱,逗死来实在是有趣得很。


“你今年多大了?”叶修问。


“过了夏就十六了。”


“十六?!”叶修瞪大了眼睛,“可是刚才卖豆腐的陈大妈问你你都廿二怎么还不成家?!”


“……在外打拼……年纪太小总有诸多不便……”魏琛咋舌,“你别说出去啊,知道我真正年纪的可就你一个。”


“好好好。”叶修猛点头,越发觉得这人真是好玩,今天一时兴起的决定真是正确的很,看来至少最近几年里是不会无聊了。


“那你就在我这住下吧,就当我为了差点抢了你陪不是。”魏琛站起来往屋里走,大概是打算给叶修收拾间屋子。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着叶修:“对了。”


“你叫什么名字?”


“叶修。”




R.R【Right Room】


“那么魏琛先生,”带着金丝眼镜的医生双手交握,“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老子没打算来这种鬼地方的,”魏琛烦躁地啧了一口,从兜里摸出一盒烟,“都他妈被逼的。”


“这里禁止吸烟,魏先生,还有用词请文明。”医生推了推眼镜,“像您这样不信任精神科医生的例子也有,不过都只是误解而已,我们对于您的困扰还是很有帮助的。”


“行行行,随便你怎么说。”魏琛挠了挠头,把烟塞回口袋里,“你能不能帮我想起来做过的梦?”


“梦?”


“我最近老是做梦,”魏琛往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而且只要一醒立马就忘了梦到的究竟是什么鬼了,真他妈烦。”


“文明用语,先生。”医生提醒,“像这样的例子很多,只是那只是梦而已,没有必须记得的必要,先生您不必太执着。”


“你懂个屁。”魏琛啧了一声,“那要是一般的梦就算了,老夫才懒得纠结。但我就是觉得那很重要,就好像……那不止是梦一样。”


“我总觉得那是……”魏琛皱起眉毛,整理着言辞,“是记忆,对,记忆。”




L.R【Left room】


“哥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记忆了。”


叶修放松了身体靠到椅背上,跟医生说着他的感觉。


“我做的梦很乱,根本就没有先后顺序。可能今天已经到了故事的高潮,但是明天才讲到故事的开始。它们像是碎片一样,像是被打碎的我的记忆的碎片。”


“那么叶先生,您为什么会认为他是记忆呢?”


“我做梦的时候,总觉得我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就好像那是真的发生过的一样……没准在很久很久之前,它们真的发生过吧。”


“这只是大脑的反射造成的幻觉,”医生双手交握,放上桌子,“很多人都这样,我也经常。”


“不,你不明白。”叶修摇头,“我做梦醒来会知道接下来的情节,而那情节直到几天之后才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梦是根据脑内思想生成的,叶先生。”医生说,“您的梦原本就是由大脑所制造,知道故事的发展也不会奇怪。”


“不不不,医生,你不能总是一味地否定我,这对我没丁点儿帮助。”叶修有点烦躁,“你给我讲这些道理也没有用,我还是更相信我的感觉。”


“我讲的都是事实,叶先生。也许你应该试着接收这些信息,这才有助于你客观地看待你的梦。”


“……你还是不明白。”叶修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这里禁止吸烟,先生。”


叶修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把烟塞了回去。


“您不如继续给我讲讲……”医生又拿起了笔,“您的梦?”




T.T.D【The Third Day】


对于在魏琛家里住下这件事儿,叶修还是挺乐意的。毕竟这对他又没什么损失,还有个非要充大人的地痞小孩可以玩。


只是他原本也不是会随便占人便宜的性子,在决定了在这住下的第二天,他趁着魏琛出去收保护费的时间,去把自己在几十年前赚的银两全给拿了过来。


魏琛今天回来的挺早,因为家里有个叶修,他还特意买了半只烧鸡加菜。等二人吃饱喝足了,叶修把那个装满了银锭的箱子拿出来,推到魏琛面前:“拿去。”


魏琛不明所以地把箱子打开,随即瞪大了眼睛,猛的把箱子关上。他左右看了两眼,又起身去关上了门,生怕被别人看见。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赚的呗。”


“赚的?”魏琛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兄弟你以前是小偷?还是杀手?”


“……别拿你小流氓的思维想我,”叶修抚额,“哥可是正直的鬼,那种不义之财我还不稀得要。”


“啧,我不是流氓,”魏琛反驳,“本大爷这叫劫富济贫!”


“是是是,你是大侠你是大侠,”叶修笑起来,随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两把,“魏大侠愿意收留小鬼,小鬼感激不尽,又不知如何报答,只好拿些俗物与您聊表谢意。”


“哼哼。”魏琛对此表示十分受用,只有在头上蹂躏的那只手让他隐隐感觉仍是被叶修所看轻。只是他并未在意,而是将注重转回了最初的话题。


“所以你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做生意呗,”叶修从桌上捏了几颗魏琛买来的葵花籽,送到嘴里一颗一颗地嗑着,“活了这么多年,总不可能连点挣钱的手艺都不会不是?”


“那你现在为何没做生意?”魏琛问,“你看你的寿命那么长,若是你要是一直做生意一直挣银两,哪怕你生意并不做大,日积月累也是富可敌国啊?”


叶修停了嗑瓜子的动作,定定地看着他。直到魏琛被看得忍不住开始思索刚才所言究竟错在何处了,他才叹口气把葵花籽扔回桌上的纸包里,慢慢开口。


“魏琛,你听好,”他坐直了身子,语气严厉,这令魏琛也忍不住跟着他严肃了起来,“人的年岁实在是太短了,许多事情他们都来不及看清,而往往到了将死之时才追悔莫及。我活了这么多年,看过了这么多辈的人,你可知道我曾见过多少人垂垂老矣在病榻上唉声叹气,后悔着自己将一生的时间都分给了名利而非感情?”


“可是,”魏琛忍不住顶嘴,“银子是很重要的啊,没它早就饿死了,哪有闲心去管什么感情。”


“银子固然重要,但适量即好。足够衣装,足够温饱,偶尔还能小小地挥霍挥霍令自己开心一把,就当满足了。”


“多了又能如何呢?人的贪欲是没法满足的,有了这么多就会再期待那么多,守着一屋子的金银财宝反而还舍不得花出去。整日担惊受怕惧着飞贼惧着强盗,过得反而不如平民开心。”


“我挺中意你这小子,才同你废话这么多,”叶修盯着魏琛的脸,这让魏琛能清楚地看见他眼里自己的倒影,和认真的神情,“记住了,别让欲望蒙了心智,你真正想要的,永远不可能是那些沾满了铜臭气息的黄白之物。莫等为其虚渡一生,才识得后悔。”


“记……记住了。”魏琛其实早理解了他说的话,只是小孩子心性不肯轻易认错,才别别扭扭地应了口。叶修也知道他的性子,见他懂了事理也就松了神情,嘻嘻哈哈地同他玩笑,仿佛与刚才严肃正经的并非同一个人。


“你要是实在想挣银两,便把这些银子拿去做本钱,”叶修又抓起了葵花籽,“便是赔个精光也没所谓,哥不稀罕这些。”


“……你方才还说别看重钱财!”


“我说的分明是别太看重,”叶修嗑着葵花籽,口齿不甚清晰,“你若是真明白了我方才所说的,就是要去挣再多的银子哥也不会拦着你。”


“再说了……”他用眼角看魏琛一眼,突然笑起来,不再言语。


“再说什么?”倒是魏琛被他的半句话吊出了好奇心,忍不住追问他。


“没什么,来来来,葵花籽挺好吃的,要不要来两颗?”叶修往他手里塞了几个嗑过的瓜子壳,魏琛立马气的跳脚,注意力全移到了怎么报复叶修身上去。


那银子魏琛最后仍是不肯收,叶修也不坚持,将那小箱子又埋回了原来的地方去。只是收回箱子之前他说了句“你日后若是想要随时可向我拿,大不了算我借你”,把魏琛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也只是笑笑不解释,仍将那未说完的半句话藏在心里——只是我早看出,你定不会甘于做一生的地痞流氓。总有一日,你还是会走上从商的路。



R.R【Right Room】


“请注意言辞,魏先生。看你西装革履应该是个商人,怎么跟个小混混一样出口成脏?”


医生在数次提醒之后终于忍无可忍,语气也带了点不快的味道在里面。魏琛倒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反而咧开嘴乐了起来。


“哟,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是混混?”


“……”


医生终于放弃了让他文明说话的打算,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我们继续说您的梦。”


“行行行,刚才说到哪儿了?”


“回忆。”


“哦对,回忆,”魏琛撑着下巴,“真他妈奇怪,老子明明不记得梦到的到底是什么,但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他像是回忆一样。”


“让您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是什么?”


“唔……硬要说的话我也不清楚。”魏琛皱眉,“但是我平时干什么干着干着脑袋里就会突然出现一个片段,我能知道它是我梦到过的,但是只要我一细想就又记不住了,只剩个画面,或者场景留在脑子里,我死也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故事,里面又是什么人。”


“所有人都会这样的,魏先生,”医生说,“这是梦境留给大脑的瞬间性印象,您不必太纠结。”


“不不不,你不懂,”魏琛摇头,“我一定得想起它。我老是觉得它很重要,就像是电脑游戏的提示一样,我觉得它是想让我想起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那关键就在那梦里。”


“也许这只是您的错觉。”




L.R【Left Room】


“您得知道,记忆无非错觉。”


医生将手中的笔放下,看着叶修的眼睛:“我们的海马体内存储的信息是不稳定的,它甚至可以根据您的主观意向而进行篡改。例如您在很久之前有过一段不太成功的感情,那段感情所遗留给您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慢慢模糊,而您却固执地对它有所怀念。那么它的许多情节或细节都会在您的大脑中进行损伤之后的再创造,最终成为您所希望它是的样子。”


“您的梦境于您也是同样的道理。您固执地认为它曾经是属于您的记忆,所以您的大脑就根据您的意向,将其营造出'记忆'的错觉。”


“你为什么要一直否定我呢?医生?”叶修烦躁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变得咄咄逼人,“哥来这里想得到的是帮助,而不是自以为是的反驳!”


“请冷静,叶先生,我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性。”


“你这叫陈述可能性?”叶修嘲讽地笑了一声,“你就差掰开我的脑袋往里塞'我说的都是对的你得听我的'了。我蛮好奇你这样自我中心的人是怎么得到工作的。”


“您别激动,叶先生,我们得心平气和地谈下去,您的狂躁对此并没有帮助。”


医生又拿起笔,在纸上划了些什么:“您太多疑了,而且焦虑。这些都是抑郁症的症状,也许您需要一些帕罗西汀,或是米氮平。”




T.F.D【The Fifth Day】


多年之后,魏琛终于如叶修所想一般向他提出了想要涉足商界的想法,也如他所想一般向他借去了那些银两,还提出了希望他能够教授经商技巧的请求。


一切都与叶修所预料的没有丝毫差别,就同他以往闲暇时所做出的那些预言一样,结果总是以成为现实作为收场。而唯一有那么一些不同的是,这次有一些小小的意外因素,并不在他的预测之中。


在魏琛不再满足于堕落生活的众多原因之中,有不能做一世地痞的觉悟,有想要有些成就的男人的决心。而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叶修所不知道的理由,占据了足够分量的地位,那就是叶修本身。


魏琛终于从带着些许叛逆的少年长成足够担当的男人,而在这不长又不短的时间里,叶修所扮演的角色是老师,同时亦是友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即是魏琛生命中几乎所有的情感化身——亲情,友情……


包括爱情。


这寥寥几年的岁月终于让他弄清了少年时自己让他住下的冲动是因何而起。他的呼吸困难也好他的心跳也好加速包括他无法抑制的好奇心也好,统统都是因为,早在第一个夜晚二人短暂交涉的某个瞬间里,他就已经爱上了这个美丽,慵懒,固执又矛盾的,鬼魂。


而在他发现自己畸形情感以后的无数个日夜,他无不一边痛斥着自己的肮脏,一边又忍不住感激那个开口提议他留下的自己。


这情感让他畏缩,又让他疯狂。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落在叶修的身上,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窥视着他,看着他吃饭,看着他喝茶,看着他时而现形时而消失的百无聊赖。他看他骨节分明的手腕,纤细白皙的手指,还有他闪着潋滟水光的嘴唇,和衣领中偶尔露出的硬朗的琵琶骨。


他知道这不正常,也知道这可能另叶修不快甚至是厌恶。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将它藏好,包上布裹上纸,放进心底再落下铜锁,用日常的相互嫌弃和依旧猥琐的言谈举止,塞地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魏琛的生意小有所成,在周边的地区都有了一定的名气。不少人劝他继续发展,他却只是哈哈哈地笑笑随即拒绝,告诉那些人自己已经知足。


他始终记得,叶修曾对他说过的那些道理。更何况对他来说,与叶修相处的时光,远远胜过用东奔西走的流离疲倦换来的虚名与财富。


在这几年里,他们搬了好几次家。从最开始的土屋到瓦房,最后再到后院里种着一株果树的不大的宅子。叶修总笑他兜里有了银子就忍不住花出去,他也只是半开玩笑地回他去去去还不都是为了你。


两人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只是平淡总也是一种满足。于魏琛来说,若是能维持现状同他过完这一辈子就是能让他高兴到手舞足蹈的事情。而于叶修来讲,看着这让他莫名牵挂的孩子一点点长大再一点点苍老,也是能令他稍稍好过一些的某种方式。


叶修于魏琛是爱情,魏琛于叶修亦然。


如果说起魏琛,大多数人的印象都只是一个看似凶狠其实温柔的小地痞,却很少有人会对他的生活感到好奇,或是有所了解。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魏琛成为地痞的原因,是因为早在他牙牙学语之时,就已经失去了能让他依靠的父亲和母亲。而这鲜有人知的一点,不过是叶修在与魏琛同住的时间里了解到的事情之一。


感情总是会潜移默化的发生令人无可奈何的改变,对于魏琛的了解越多,叶修原本抱有的好奇心就愈发稀少。而失去的那些好奇,总会莫名其妙地转变成为让他不解的心疼与在乎。


感情就这样偷偷摸摸地积攒,直到今日他又同魏琛进行了每日必会发生的斗嘴与嘲讽,如以往一样懒洋洋地窝进了院里果树下的藤椅。正当他一边看着伸出围墙的果树枝桠一边接过魏琛骂骂咧咧地塞过来的削好的苹果的时候,他突然就忍不住胸口即将喷薄而出的温暖,不受控制扯出了一个笑容。


“你又发什么癫?”魏琛皱着张脸,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没事没事,”叶修摇摇头,啃了一口手里的苹果,“苹果挺甜的。”


生活亦如此。


——如果问起叶修在这漫长生命中最不后悔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在某天被某个小屁孩打劫未遂之后,跟在他的身后一路飘回了家。




L.R【Left Room】


“您的意思是说,您爱上了您梦里的那个人?”


“是爱着。”叶修纠正。


“不不不,这只是您的错觉。”医生摇头,“事实上您就是在这连续的梦境中爱上了您自己创造出的角色,而这令我不得不怀疑您有多重人格的倾向了。”


“我说了,那不是梦,我觉得那是记忆。”叶修几乎放弃了同这个不负责任的医生理论,他撑着下巴,不再对自己的问题能得到解决抱有希望。


“您自己都说了,只是'您觉得'而已。”医生又在纸上写了些什么,“您的思维十分的混乱,您所创造出的感知与您真实的混杂在一起,这使您产生了太多不可理喻的错觉。”


“……随便你,你说是就是吧。”




R.R【Right Room】


“随便你怎么说吧,老子懒得跟你扯了。”


魏琛百无聊赖地掰着手指,他已经不再对这坑爹的医生抱什么希望了。当初就不该听方世镜的来看什么心理医生,这玩意没准连马路边上忽悠人的江湖术士都不如。


“您不能这样消极,魏先生,我们需要您的配合来解决您的问题。”


“那老子问你,”魏琛说,“我做梦,不记得,但我想想起来,你有办法吗?”


“……这个……目前的技术还……”


“那你说个屌。”


“……”医生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粗俗用语。他抿了抿嘴,推推鼻梁上的眼镜。


“您给我讲讲您记得的片段怎么样?没准我能帮您想起什么。”




T.S.D【The Seventh Dream】


魏琛的脑海里最鲜明的画面,便是站在果树下对他似笑非笑的叶修。


“那么多的屋子,你为何……”叶修抬手,抚上深棕色的粗壮树干,似是意有所指,“偏偏挑中了这一间?”


魏琛必须得承认,有那么一刹那,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知道了”,这四个字在魏琛的脑子里反复地回响着,夺走了他几乎所有的思绪,并引起无数的关于他厌恶表情的猜想。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无比,以至于他分明张开了嘴却无法发出声音。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株茂盛果树下,披散着一头沁凉青丝的鬼魂。


“为什么呢,魏琛,”他复又开口,仿佛一定得逼问出个结果,好将他隐秘的情感剖析至鲜血淋漓再暴露至光天化日,“我记得这棵果树,它一直长到了院子外面,落下的果子砸到铺着青石板路的小巷里。”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记的很清楚。”


他放下胳膊,原本滑至手肘的丝衣又飞快地溜下来,盖住了那只好看到过分的手,只露出了一点点红润的指尖。叶修朝前跨了两步,魏琛忍不住后退一步,却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你可知道……”叶修俯下身来,微凉的发丝尾端扫上了魏琛滚烫的耳垂。他凑到魏琛面前,看着他瞪大的眼睛缓缓开口。


“——我记的如此清楚的理由?”


言语是十分玄妙的事物,它可以令惶恐化作激动,令畏缩化为欣喜。它亦可剥开重重迷雾,令有情之人看清彼此的真心。




T.S.D【The Second Day】


幸福的日子总是飞逝,直到时光荏苒白驹过隙,魏琛在水中看到自己鬓边生出的第一丝白发的那一刹那,他才终于意识到,哦,原来又过了二十年。


他已苍老,而叶修一切如先。


魏琛突然感到惶恐。


叶修的生命那么长那么长,自己留下的痕迹越多,带给他的就只能是愈发深刻的痛苦。在自己死亡之后的无数个日子,叶修就只能孤身一人,带着回忆。而这漫长的煎熬,都只是因为自己曾同他度过短短一世。


他不能这么自私。




他开始疏远叶修。


魏琛不再体贴,不再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叶修的需求。他甚至开始冷嘲热讽,或是早出晚归。叶修自然有所察觉,而他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在某个魏琛再次归来的深夜,他立在院中,背靠着那株果树于一片静谧之中开口问他:“为何?”


魏琛站在那里,不说话,叶修只能看见他蒙着一圈月光的侧影。


“……我前些日子出门办事,听见一些风言风语。”


叶修不开口,等着他的下文。


“我毕竟一直没有成家,还同你住了这么些年。这附近的人也都认识我,早有人说起闲话,我不过是最近才……”


“别扯谎话,”叶修依旧敏锐,他开口打断他,“你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如果你真的在乎,径直告诉我再说我们一起离开才是你的性……”


“离了这儿我还能去哪儿呢!?”


魏琛突然大叫出声,把叶修的话堵回了嘴里。


院子又恢复了一开始的静谧,似乎除了风声与月光之外再无一物,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别问了,叶修。”魏琛耷拉着肩膀,声音发着抖,“你别逼我说出来。”


“可你必须说出来。”


“……如你所愿。”


魏琛转了个身,直直地看向叶修。他鬓边的白发反射着惨白的月光,已生出了角纹的眼里只剩下了叶修的影子。


你得让他忘了你,他告诉自己。只有这样,你才能让他忘了你。


“叶修,你听好,”魏琛说话,声音低沉又沙哑,“我对你的一切情感,都不过是年少的错觉。”


“……我明白了。”


直到天快大亮,叶修才终于出声。他从果树上直起身子,却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似的晃了两下。魏琛下意识想上前去扶他,想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手指插入他沁凉的发间按住他的脑袋狠狠地亲吻,但他却只能用力地握紧双手,直到指甲没进血肉才止住下一秒就要迈出的步伐。


叶修伸手扶住果树才终于稳住了身体。他原本就足够白皙的手腕在树干的映衬下苍白到可怕,可他却笑着,对魏琛
挑了挑眉毛,然后隐去了身形,消失在了空气里。


他说,“永不再见。”


而自此之后,魏琛再没见过叶修。




R.R.【Right Room】


“我记得我后悔了。”


魏琛努力回忆着他唯一记得的短小片段,并将它讲述出来。


“我不记得我干了什么破事,但我记得在梦里,老子老的快要死了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居然后悔了。”


“只是梦,魏先生。”医生说。


“你闭嘴。”魏琛已经对这狗屁医生忍无可忍,他一拍桌子站起来,从兜里掏出烟来叼在嘴里。


“这里禁止吸烟,魏先生。”医生试图阻止他。


“管你去死。”魏琛对他比了个中指,掏出打火机来把烟点上。他推开椅子走向房门,头也不回地对医生挥了挥手。


“老夫要回家了,懒得再在这跟你瞎逼逼。果然自己的事还得自己解决。”




L.R【Left Room】


“自己的事果然不能仰仗别人。”


叶修已经抓狂到了一定的境界,但烦躁到了顶点他反而冷静下来。他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


“我觉得您说的非常正确,医生,”他叼着烟俯视着桌后的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您真是医术高明,呵呵。”


“大概是我活的太久了,看什么都像回忆。”


“这里禁止吸烟,叶先生,”医生又在纸上写了些什么,“还有您大概有些厌世,这也是抑郁症的症状——您确定您不需要一些帕罗西汀?或者米氮平。”


“不用了不用了。”叶修走向房门,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您留着自个儿吃吧,我得回去看着网吧了。”


“再见了您嘞,祝您早日康复。”




O.O.R【Out Of Rooms】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不知被谁打开的窗户吹进的风。风吹动着纱绢的窗帘鼓起优雅的弧度,一切都静谧而柔软,突然“咔擦”一声,左右两扇房门被同时拉开。


他们终于看到彼此。


就好像终于从深水中被打捞起,原本萦绕在身体周遭的沉闷与不真实感在瞬间悉数褪去,蜂蛹而至的氧气与温柔气息让他们几乎感动地流下泪来。一切关于“错觉”的可能都被击碎,他们想起一切,明白一切,亦开始试着,弥补一切。


魏琛看着叶修,亦如几千年前他在某个萦绕着甜美果香的小小院落里看着同一个人。他犹豫着,踌躇着,但终于还是迈出脚步,朝着叶修走近,一点,又一点。


他张开口,声音带着颤抖,沙哑到几乎连他自己也不认得。他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他说:“请问——”




“你叫什么名字?”


“叶修。”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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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总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不要脸地希望大家能够喜欢QUQ


小标题就是同一间医院两人分别待着的左右房间和老叶做的梦的顺序哦♪


【我有试着在各种地方埋细节营造两人之间模模糊糊的联系和命运感,如果看不粗来的话一定是因为我笔力不够【sad。


【还有,文风一直切来切去的窝都快精神分裂了啦【哭着


稍稍整理一下下,大概就是还小的流氓老魏碰到了老鬼叶修,然后balabalabala地搞到了一起,但是老魏又觉得自己死了之后老叶会很寂寞就骗了他,然后老叶信了。。时间太久了他也慢慢慢慢地忘了老魏,直到老魏转世,那段记忆才又以梦的形式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但是因为他对那段记忆已经只有非常非常模糊的印象了,所以一时间分不清它究竟是有过的记忆还是只是单纯的梦而已


老魏的话。。以身作则地告诉我们“人蠢就要多读书”,你看又傻又不读书就只能作死,自己在那又纠结又痛苦伤人伤己结果最后要死了才晓得后悔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后悔了,转世之后才会给他挽回的机会。他的梦就像他说的那样,做过就忘,然后最多想起来个画面或者一丁点的片段就是极限了。不过看到老叶之后,一切都Duang~地一下想起来啦♪


两人都是在做了很多梦之后因为太在意梦境结果影响到了日常生活,所以都被身边的人劝着去看了心理医生。结果正好到了同一间医院相邻的房间,而且都被不靠谱的医生搞得无语之后甩手走人,然后同时开门同时看到对方,最后一切豁然开朗


这篇文之所以会从单纯的古代故事变成这么奇异的东西,是因为我突然想到叶修的生命那么长那么久,没准他会不自觉地慢慢忘掉一些他并不想忘记的事和人。那么如果在他忘掉之后又有了个契机让他重新想起,他又没法分辨他所想起的究竟是不是原本就属于他的记忆,那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嘛,主要还是因为任性。


唔。。差不多就是这样啦√




阅读至此,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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