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什

——“老夫当年也是神一样的少年啊。”

时光流转,而岁月永不回还。

【龙族】「楚路」I'm fine,thank you.


【①】

“路明非……”

门外的人又是欲言又止,连平日里炫目的酒红色长发也收敛了张扬的光泽。

路明非很无奈,这些天来他宿舍的人都是一脸“我有话要说但不知要怎么开口”的表情。芬格尔是这样,奇兰是这样,现在连诺诺也是这样。

“啊,是师姐啊。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这猪窝里来了?”不知道要怎么打破这沉默的气氛,路明非下意识地说起了烂话,一如既往地笑得一脸谄媚。

“哟,难道是受了情伤来找小弟求安慰?来吧来吧我不介意把肩膀借给你哭一场,师姐酷爱来投入我的怀抱。”路明非张开双臂,表示着师姐你来吧我不嫌弃你的眼泪鼻涕。

诺诺仍然不说话,只是盯着路明非的脸观察他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一些不寻常的地方,却沮丧地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还是和从前笑得一样贱。

“路明非……”再次小心地开口,诺诺在心里整理着措辞:

“你……还好吧?”

果然又是这句话。路明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依然是灿烂的笑。

“我?很好啊,I'm fine,thank you啦。能吃能喝能拉能撒,连前段时间的便秘都好了诶。师姐我跟你说,前段时间我被便秘折磨的超惨的……”

“行了行了,”眼看着就要被路明非往奇怪的方向带了,诺诺赶紧喊了停:“你没事就好,我还有论文要写就先走了。”

诺诺松了一口气。之前敲门的时候特别害怕开门之后看到的是一屋子七歪八倒的酒瓶和人事不省的路明非,幸好现在看来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糟糕。

“师姐走好,慢走不送~”路明非欢脱地挥手,还蹦跶了两下。

他站了一会,回到屋里关上门,听着门外逐渐变远的高跟鞋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嘿,路明非。”他靠着门,脱力一般地滑坐在地上,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你都可以去申请奥斯卡啦。”

在手掌留出的缝隙里,有两颗眼泪慢慢地滑下来。





【②】

能吃能喝能拉能撒,并不意味着能睡。

路明非坐在电脑前,挂着界面玩星际争霸。这是第十八个挑战他的人,结局依然以被完虐告终。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拿起鼠标旁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其实已经很困了,连按键盘的手都是下意识地在移动,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的一点一点,上下眼皮早就迫不急待地想要相亲相爱地在一起了。

但是不能睡啊,只要一闭眼,面瘫师兄的脸就会出现呀。开始的然后的,后来的最后的,都一个个地排着队往他路明非的脑子里跳哩,进来一个,出去一个,出去的那个再绕个圈圈回到队里继续排,然后再进来。

就这样无穷无尽的死循环。

路明非已经有了两个很大的黑眼圈,他忍不住吐槽自己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被人发现挺尸在宿舍,然后解剖结果是过劳死。另一个就是被收到风声的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敲昏带走,然后关到温室里吃竹子。

思维已经在他毫无所觉的时候越飘越远,到了他无法控制的地方。连续五十二个小时没有合过眼的小衰仔,终于抵不过睡魔的侵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有关机的电脑依然亮着屏幕,右下角的红围巾小企鹅变成了一个金发的人脸,一闪一闪的,在无人理会的情况下依然笑得风骚




【③】

梦里的世界有着柔和的阳光,温度和楚子航的怀抱一模一样。
地点还是路明非的宿舍,不同的是窗边多了一张藤椅,坐着它的人有着墨蓝色的发。

“师兄……”路明非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思维似乎也回到了那个时空。

那里有楚子航。

楚子航仍然安静地看着书,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给出“嗯”,这样的回应。

“子航?”糟糕,该不会是“师兄”这个称呼让他生气了吧?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错的路明非赶紧改了口。可是楚子航还是没有反应,就好像他路明非根本不存在似的。

路明非有些紧张,难道师兄真的生气了?他掀开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阳光下的人挪过去。

身后传来些微的不适感,这种感觉他太过熟悉。无数个和师兄温·存过后的清晨,他都得忍受这短暂的甜蜜后遗症。路明非勾勾嘴角。和师兄在一起的一切,他都甘之如饴。

他蹲在楚子航的面前,坏心眼地盯着楚子航的眼睛,却沮丧地发现人家根本就不想管自己这么久的深情凝望。

“子航。”路明非抬起手,戳戳楚子航卷起的衬衣袖子下露出的小臂。

“啪。”

像是戳破了一个肥皂泡发出的声音。前一秒还好好地坐在那里读书的楚子航,这一秒就像是跳进海里的小美人鱼一样,散成无数光点碎掉了。




【④】

路明非睁开眼睛,眼底是还没来得及压下的汹涌的悲伤。

星际争霸的系统时间显示着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分,路明非仍然睡在那张狭小的电脑椅里。长时间不变的蜷缩姿势让他的全身都带着酸痛,而这一阵阵地传递到神经中枢的痛觉叫嚣着告诉路明非,这他·妈才是真的世界。

路明非不动,仍然以那个姿势窝在椅子里,任酸痛渐渐变成刺痛,就像是有一千一万跟针在全身上下的各个地方扎来扎去,提醒他嘿汉子别傻啦已经没有楚子航了再也没有了。

这次的梦没有像以前一样,把楚子航在他生命中所有的片段像走马灯一样的放来放去,而是节选了其中之一,然后把路明非丢进去再狠狠地敲醒他告诉他那只是梦而已。

这种感觉更叫他痛心。

路明非安静地坐着等待刺痛消退下去,眼睛瞟到屏幕右下角的QQ图标,仍然是那个憨厚的胖企鹅,没有任何的未读消息。他呆了一会,随即自嘲地笑了。也是,除了面瘫师兄,谁还会向这个QQ发送只言片语呢?

星际争霸的界面出现了一个玩家发来的挑战出,路明非试着动了动手指,似乎没有那么痛了。他握住鼠标,按下了“确定。”

诺诺和苏茜一起在校外玩到现在才回安柏馆,心情比离开时轻松了许多。

虽然很对不起楚子航,但是路明非依然是那么的没心没肺,真是太好了。

诺诺的脚步也随着想法轻快起来,又拐过了一个拐角,却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凯撒。

“你去路明非那里了?”凯撒递过一部平板电脑,上面是守夜人论坛的头条。

【惊爆!!!!A级小巫女只身前往S级宿舍???!】帖子里还附着诺诺在路明非宿舍门口的照片,诺诺一脸探究,路明非笑得没心没肺。

“哦,是啦,去看看他。有点担心他喽,怕他从此一蹶不振什么的。不过幸好看起来没什么大碍。”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别多想,我拿他当小弟而已啦。你知道的,我见不得他伤心,感觉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凯撒没有说什么,只“哦”了一声,径直往外走。

“诶诶,你去哪啊?”

凯撒脚步顿了顿,“我也去看看他。”

走廊里很快只剩诺诺一个人。她耸耸肩,向她的房间走去。




【⑤】

“嘿,哥哥。”在路明非杀完九盘星际开始杀第十盘的时候,路鸣泽又穿着黑色西装和方口小皮鞋出现了。

路明非连头都没有回。他知道路鸣泽那个小魔鬼一定又坐在什么地方踢着腿笑眯眯地看着他。

“哥哥,看看我呀。”

屏幕上对方已经没有什么动作了,强行被扯入这个空间的路明非很清楚这是因为对方的网路无法连接到这台也许压根就不存在的电脑。但他的手指还是熟练地在键盘上操纵着,控制着己方的兵力攻打对手。

可是单机版的星际一点都不好玩,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得到对方任何回应的。路明非沮丧地甩开鼠标,回头直视路鸣泽笑得眯起来的金色瞳孔。

“哥哥,你终于来看我啦!”

这句话带有很大的歧义,甚至又有更大的可能它表达的根本就不是路明非第一时间接收到的意思。

它的目的似乎是在于让路明非脑内的某段记忆苏醒,那个片段里有废墟,十字架,漫天的火光和被束缚着的少年。

路明非狠狠地摇头,试图把涌入脑海的画面甩开。他还有问题要好好问问这个笑得像孩子一样的恶魔。

“路鸣泽。”路明非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但如果从正面观察他就可以发现他的眼中隐隐透出些迷茫,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我为什么还活着?”

“哥哥你在说什么呢?”路鸣泽依旧笑得灿烂:“哥哥怎么会死呢?又没有生病又没有受伤。”

“别装了,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路明非的声音依然没有丝毫起伏,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个衰仔,倒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了身。“我最后四分之一的生命已经交换给你了,可是我为什么还好好地活着?”

路鸣泽脸上的笑慢慢褪下,微微低垂了头。刘海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鼻梁以上的部分。

“哥哥不想活着了吗?”声音带着些委屈:“因为那个楚子航,哥哥不想要我了吗?”

这样的小孩让路明非莫名地很心疼,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头。不是主观上的感觉,而更像是从身体深处汹涌而出的欲·望。可是路明非生生地抑制住了它。

“我为什么还活着?”

“哥哥可不能不要我啦,我一个人好孤单的咧,平时也没有人陪我玩,都只能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到处跑咯。”

“我为什么还活着?”路明非执着地问,好像只会说这几个字一样。

“哥哥也很寂寞的对吧?所以好不容易有个人对自己好了就像抓着不放喽,连他死了都想跟着他去死。但是人家不让啊,人家让你好好地活着哩。”

明明是两个人在说话,说的内容却丝毫不相干,像是两个人在面对面自言自语一样的诡异。

“我问你我为什么还活着啊!!!”路明非倏地拔高了声音,就像一只濒临崩溃边缘的狮子一样大吼。

路鸣泽却丝毫不受他的影响,依旧慢悠悠地说着。

“所以哥哥就在别人身上打主意喽,第一个就想到了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啊?可是我不能杀了哥哥啊。”路鸣泽抬起头,挤出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我爱你啊,哥哥。”

这句话像是某个咒语,路明非刚刚绷得死紧的身体瞬间瘫软了下来。他软软地靠在椅子里,虚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鸣泽站起身:“我该走啦,哥哥,交易结束之后我就不能来找你了,这是最后一次。”他走到路明非身边,在失神的人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不过以后我还是会看着你的啦,哥哥,你可不能死啊。”

小孩直起身,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你的命我可是真的拿走了,不过没想到哥哥这么笨啊,到现在还没发现所谓的‘你的命’到底是什么吗?”

句子的尾音,在只剩路明非一人的寝室里消散了。

“我的命?”路明非迷迷糊糊地想。

“我的命,不就是楚子航吗。”



【⑥】

路明非梦到了最后一次见到楚子航的时候。

那时自己看着爆了不知多少次血的师兄和龙王各种周旋,路鸣泽还在耳朵旁边念来念去,什么“哥哥交换吧交换吧”,“哥哥你看你的小爱人就快撑不住啦”,“哥哥只要四分之一条命哦包解决。”

原本是不想跟他换的,开玩笑,还得留点命和师兄相亲相爱呀,而且每次交换后都有的那种有什么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在渐渐流失的感觉,绝对不是没有由来的。

可是眼看着师兄又被龙王抓了一爪子呀,倒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差一点就要被龙王吃掉啦。没有办法嘛,总不能看着师兄死在自己面前啊,只好答应喽。

“好啊交换吧这次有三包服务么?”

路鸣泽这次很反常的没有像从前那样拍着小胸脯担保“那当然喽包在我身上”,而是反常地“嗯”了一声后就不见了踪影。

可是路明非什么变化也没有啊,他还是那个废柴,只能像师兄叮嘱的那样站在安全的地方一动不动,冒冒然冲过去还得给师兄添麻烦。这个时候面瘫师兄站起来啦,跟开了挂似的冲上去就把龙王给秒了。稳稳落地之后转过身来就不是那张长满鳞片的怪物脸了,白白净净的脸上黄金瞳好看得要命,他还对着路明非笑哩。

路明非看着师兄慢慢张开双臂,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也管不上什么不负责任的坑爹路鸣泽了,撒开了脚丫子就朝着师兄跑啊。可等路明非跑到了,楚子航却倒了。

路明非没能抱到楚子航,他只接到了他倒下的身体。

这时候路鸣泽那个奸商又出现了,他说:“最后四分之一,我拿走了哦亲~”

亲你·妹啊亲,哪个淘宝的商家会像你这样坑爹啊?如果有的话我一定疯狂给他刷差评。

路明非的大脑已经跑火车跑到了他够不着的地方,他呆楞地看着手里遍体鳞伤的师兄。师兄的身体在迅速的变冷,路明非的心也是。

“他要死啦,路明非。”路明非想:“你的面瘫师兄就要死啦,你又要一个人了。”

“不要死啊,师兄,”路明非忽然想起那个叫【不要死】的言灵,“不要死嘛,起来陪我说说话啦,师兄你好牛·逼的,刚刚又干掉了一条龙诶。师兄不要死啦,你死了我好孤独的。”

这样一直一直地碎碎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路明非自己都快绝望了的时候,楚子航像是奇迹一般的睁开了眼睛。
楚子航只说了一句话,然后笑了笑,就又闭了眼,再没睁开过。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欣喜若狂,就又坠回了谷底。

路鸣泽这个死小鬼这时候又说话了,他说:“哥哥别傻了,交易结束了言灵自然不能用了嘛,我也不能帮你走后门。劝你还是赶紧带着你的师兄走吧,这里快塌了呢。”

最后到底是怎么出的尼博龙根路明非一点也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楚子航的那句话。

【明非,别死,好好活着。】




【⑦】

路明非是被开门声吵醒的。醒过来之后发现不知为什么到了床上,身上还好好地盖着被子。

“你醒了?”凯撒走到床边,放下手里提着的餐盒。“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路明非被如此温柔的凯撒雷得外焦里嫩,囧着一张脸想“卧槽你是哪位为什么要整成老大的样子尼玛还我老大不对谁敢整成老大的脸啊老大早轰死他了那着就是老大吧我是该说小弟谢主隆恩还是该说在下不才不敢受此厚礼或者要不直接跪下给老大舔鞋?”

学园高富帅凯撒王子亲自·慰问小弟饥饱问题?说出去谁信。

路明非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扯着干涩的喉咙问:“老大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别这样小弟我承担不起。”

凯撒皱皱眉头起身去倒了一杯水,递给路明非看着他忐忑地喝下之后才慢慢开口。

“我之前给你发的QQ消息你为什么没回?”

“吓,老大您给我发了QQ?”路明非一脸错愕:“我没有看到啊,难道是被饥·渴的腾讯吃掉了?”要么就是又被路鸣泽那个小鬼偷看了。

“哦,是吗……”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路明非在心理摸摸捂脸,老大你不会也要说……

“你……还好吧?”

哦漏果然。路明非偷偷翻了个白眼,又说了那句不记得说了几次的话。

“很好啊,有什么不好的,老大你看我想是哪里不好的人吗?我跟你讲哦,我老路家……”

“我进来的时候你躺在地上睡着了。”

凯撒打断路明非的长篇大论,斜着眼睛看他:“这哪里像是身体健康的人会做的事?”

“哇塞老大你进别人房间都不敲门的啊,虽然我们都是男人你也不能这样啊……”路明非迅速抓住了凯撒话里的漏洞,试图把话题转移。

“我敲了,没人应,不然我不会擅自进来。”凯撒又一次成功地阻止了路明非的转移话题计划:“难过的话要说出来,不然会憋疯的。”

这时的凯撒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张扬,温柔地像是换了一个人。
“老大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路明非叹口气:“我是真的没事啦,倒是老大你再呆在这里我就要有事了,被学生会的那群疯子知道了一定会冲过来用唾沫淹死我。”意识到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路明非赶紧改口:“啊啊我不是说老大你是疯子啦……那个……那个……哎呀反正我没事老大真的不用担心我就这样慢走不送喽。”

意识到如果再呆在这里似乎真的会给路明非带来麻烦的凯撒只好起身告辞,他第一次对自己手底下的那群热血青年感到了一丝丝厌恶。

确定凯撒走远了之后,路明非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我也想说出来嘛。”他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像是还呆在母亲子房里的婴儿。

“可是说给谁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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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吃掉了凯撒带来的食物。真不愧是高富帅,连吃的东西都精致到不像样。路明非愣了好一会才敢向那块看着就很贵的牛排下刀。

吃完东西洗了个澡路明非就又爬回了床上。电脑之前被凯撒关掉了,再开他嫌麻烦,而且还有好多东西得理一理。

路鸣泽最后一次出现后,有许多不知是否属于自己的记忆涌进了脑子里,而这些东西无不显示着他就是传说中那牛逼哄哄的黑王尼徳霍格。

“还真他妈是屌丝的逆袭。”路明非忍不住吐了个槽。

身体里渐渐的有了一丝暴躁在骚动,路明非也不知他何时会爆发。

“嘿,路鸣泽,”路明非笑。

“你说的君临天下!”




【⑧】

路明非反应过来自己又到了梦里的时候,只能无奈地挠挠头。

“难道是几天没睡所以要把觉补回来?”对于自己又睡着了的事很无语,但是又不能自己把自己叫醒。

这次又会梦到什么其实路明非很没底,说实话他希望这次什么都不会梦到,只是自己到了某个场景里就好了。

梦里的路明非坐在卡塞尔一条林荫道旁的长椅上,午后的阳光经过层层的过滤,洒下来碎成了一地的光斑。

在路明非数到第一百二十六块光点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边似乎坐下了一个人。

出于自然反应,路明非扭过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的心跳迅速加快了。

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手还自然而然地签上了自己的那个人不是楚子航又是谁???

路明非迅速扭回了头不说话,心里却紧张的很,连静下心来数光斑都做不到了,数一会而就忘了自己数到几,于是又从零数起。

被师兄握着的手慢慢沁出了汗,师兄的温度顺着小臂,肩膀,胸膛一直传到了心里,温暖的要命。

“路明非。”楚子航突然开口,把空着的右手放到路明非的发顶揉了揉。路明非转头去看他,却直直地装进了楚子航盛满宠溺的眼睛里。

“明非,”楚子航手下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路明非棕色的发丝被揉的有些乱:“我喜欢你。”

那时的师兄,带着路明非这辈子见过的最最好看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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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窝在房间的角落里,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质睡衣。他在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他哭了。

他抱紧自己,肩膀一耸一耸的。头埋在膝盖里,大张着嘴,想要叫喊的样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声音都被他抑制在了喉咙里。

这是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忽然就想哭了。

明明是这么久以来最为温馨的一个梦,却比任何一个都让他觉得委屈。




【⑨】

路明非背靠着洗手间的门大口喘着气。刚才和芬格尔一起吃饭时忽然感觉到身体里的那种暴躁又骚动起来了。好一会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路明非走到洗手台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这种情况已经有了很久了。不分场合地出现,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躲起来等待它平静下去。可是似乎也抗不了多久了啊,

这一次,差一点就要压制不住它了。

“子航,”路明非笑得一脸疲惫:“你说我要怎么办啊。”

回到食堂时芬格尔已经吃完了,斜躺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地剔牙:“哟,师弟,你怎么这么久没出来我以为你掉坑里了。”

“屁你才掉坑里你全家掉坑里,老子拉个屎你就吃这么干净,上辈子铁定是猪。”

单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有关“悲伤”的东西。




【⑩】

“师兄,我又来看你咯。”路明非放下手里的花和一个小包,一屁股坐在地上。

“师兄你想我不?不能说不想哦,我可是很想你啦,师兄你不想我可不公平。”

师兄当然没办法回答他。他已经死了,他的灵魂思绪想法都消散在了空气中,他的身体被烧成了灰,就在路明非面前的这块小小的石碑下埋着哩。

“师兄我没地方住喽,我可是因为你才被婶婶赶出来的,你得收留我咯,你说过要罩我的嘛。”

墓园里吹着风,悠悠地四处打转,在路明非的身边绕了好几圈。

“师兄你回来嘛,我好寂寞的。”路明非的脸上渐渐滑下两行泪来:“要不我去找你咯,可是你不让啊,你不让我就不去。但是现在没有办法啦,我不许去找你了,我路明非要拯救世界咧。”

他扯过带来的背包,拉开拉链。里面是一个盒子,路明非用小刀割开手指抹在上面。

盒子弹开,七把刀在嗡鸣声中出鞘。他拿起最沉的“傲慢”,缓缓抵在心口。

“师兄你来接我吧,你知道我路痴嘛,找不到你怎么办啊。”手腕一点点地用力,刀刃慢慢没进身体里。

刚刚知道自己是尼徳霍格的时候,路明非也想过要不就这样吧,和路鸣泽一起君临天下什么的,师兄都不在了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可慢慢地他觉得不对啊,世界上有意义的人多着咧,对世界有意义对他路明非有意义的人都多着咧。陈雯雯,诺诺,芬格尔,凯撒,还有那多年没见过的爸妈。那些他在意过或者在意过他的人,他们都得活着呀。

“子航,我爱你啊。”

他们都得活着呀,可是他路明非得死啦。不过正合他的心意,可以找个理由去见师兄啦,有了理由师兄就不会怪自己了。

“反正我是废柴啦,我死了也不会有人多伤心。哦不,有没有人会发现我死了都是个问题。”路明非疼得龇牙咧嘴,血顺着刀柄滴下形成了一滩小小的血泊。

“师兄……”路明非看着眼前的虚空笑了,好像那里有个楚子航站着似的。

他伸出手,似是要把自己的一生同这只手一起交到谁掌上一般的决然。

“子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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